Coward 04
仓敷的冬夜极静。往日七八点间还有掌灯行船的活动，如今被寒风一逼，连这点热闹都消散不见。月色如洗，落在无声翻涌的仓敷川上，带起银波一片。远看过去，还真有点二十四桥明月夜的意思。
棚内景已经搭得七七八八，道具组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张老式的单人木床，光一与刚躺上去居然还微有余裕。见光一不自在地调整了几次姿势，staff忍不住用询问的眼神打量了他好几回。
光一只能报以充满歉意的笑容：“床有些硬，硌得慌。”
话音方落，刚在旁边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笑声很轻，但带着惯有的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光一有些惶惑，曾几何时，他们就很能读懂彼此之间的小动作小暗号，比如此时此刻，潜台词一望即知：哪里是身上硌得慌，分明是心里硌得慌。
想想也是，真要拍贴身“肉搏”反而能豁得出去，左右不过两人破釜沉舟一回，只当做场刀光剑影的春梦。待镜头一收，道行老的，指不定还能面不改色地当梗来讲。偏偏这回，内心戏要用情欲戏的套路来演不说，光一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孤军奋战。
想是顾及他的情绪，中岛监督同上次一样，将场内的staff人数控制在最低限度。饶是如此，不大的摄影棚里依旧挤了近十号人，一个个故作淡定，可行事交谈却隐隐透着分压不住的兴奋。谁都知道这场戏在感情线中的分量，不然中岛也不会连着三天将灯光组折磨得欲仙欲死，只为将明暗对比的分寸捏到最佳。
中岛破天荒地喝了小半杯咖啡提神，低声与摄影师讨论了老半天推镜角度后，才想起两位主演已经在床上躺了许久。
他掌镜多年，哪里会看不出光一的那点不自在，当即出言安抚：“不要苛求一条过，演员是人不是能随意切换mode的机器，进入状态总得一点点来，尽管放开了去尝试。”
似为了冲淡紧张的气氛，他还冲着在假寐的刚打趣：“这场戏刚最轻松，装睡就行，睡死更好。”
刚反应极快，立刻支起半个身子将梗抛了回去，“入行到现在，还是头一回碰上睡觉都能拿钱的好事，下次若还有这样的机会，您可千万记得找我。”
staff们立刻爆出一阵轻笑，只有光一恍若未闻，他有些混乱于自己无措的根源——究竟是新人上阵的必然忐忑，还是怕某些自己都不敢直视的隐秘心思就这么大剌剌地泄了底。
等笑声偃旗息鼓，现场立刻陷入大战前令人窒息的寂静气氛。待中岛一挥手，大灯切灭，微弱的昏黄光源只圈出床上两人的上半身。一拳之距，即使什么都不做，这样好看的两张面孔咫尺相对，也足够让人心惊肉跳。
虽然与刚已算熟捻，可能超近距离仔细端详这张脸还是头一回。
本以为没了那双大眼作祟，多少能把不该有的心思收一收，切切实实地将对方当作工作中的伙伴，甚至是强行配对的临时恋人也好。心中坦荡，演起来才能放得开。
可事到临头，堂本光一才发现自己很傻很天真。
那一点灵动自然是与双眸一道被深藏地很好，可另一种温和天真的无害气质也在视界中慢慢显山露水，无声啮食光一本已脆弱飘摇的防线。
光一在棉被下的手不自觉地沁出了汗。
他向来冷静自制、对凡人一切该有的欲望都保持谨慎克己的态度。即便之前几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经历，他也能收放自如全身而退。偏偏这一回，一切都有缓缓脱出控制的迹象，他才惊觉哪里是自己段位高，分明是当初根本没遇对人。
这边还在胡思乱想，那头中岛已经无奈地喊了cut，
“光一，我知道刚长得是不错，可你别光顾着傻看啊~”
大家都知道今天会是一场持久战，也没把NG当什么大事，中岛率先开腔定下一个欢脱的基调，几个胆大的立刻扑哧笑出了声。
光一脸色有些凝重，众人只当他为不能进入状态而烦扰，哪里知道是中岛无心插柳的一句调侃让他心中一些悬荡漂浮着的东西又死命往下沉了沉。
一连拍了几条，效果都不尽如人意。
光一纵然不断调整情绪，可潜意识中总有什么在负隅抵抗。到并非是他对感情扭捏，而是事情复杂凶猛的程度已经超过了他认知的极限，仿佛孩童头一次面对海边滔天巨浪，慌张之下，即使沙筑的房子，要会迫不及待地进去躲一躲。
中岛看出光一状态不对，再拍下去也要到不了自己要的效果，干脆直接喊停，全体休息十分钟。
一直保持装睡状态的刚趁机起身活动了下肩背，只是顾忌到木床窄小，光一还在旁边，动作未免有些扭捏，效果莫名滑稽。
相熟的staff递了杯热茶给他打趣说怎么演个睡觉都那么累。刚吸了吸鼻子苦笑道你且来试试三十分钟在床上保持同一个姿势不许翻身不许打呼不许流口水还有位美男要在你脸上盯出两个洞。staff略思索了下就讪笑连连，直唤前面都还好，最后一项实在消受不起。
到底是片场职人群演老手，接梗业务十分熟练。刚被他逗得fufu直笑，末了还斜睨了光一一眼，意味一目了然：这口锅你不背谁背？
被这两人一顿你来我往的火车跑下来，光一一直紧绷的精神到松弛不少。可想到几分钟后要照常开工，才舒缓下来的脸色又严肃起来。早知道还不如听小林的劝呢.....
下午在乐屋揣摩剧本时，失踪了整整两个小时的小林鬼鬼祟祟地抱了一大堆杂志闪进来。脸上实在太过猥琐的表情与身上那套笔挺的定制西服违和感爆表。
光一鲜见他这幅样子，免不得问他去了哪里。小林左右一扫确定房内没有别人后才返身锁好门，邀功似的将怀里遮得严严实实的杂志尽数在光一面前摊开。
一瞬间桌面波涛汹涌肉香扑鼻，任是光一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呆立当场。小林当他不上道，还自告奋勇当起导师来：
“这本，E cup女神，三年才肯宽衣解带出一本写真，我跑了四家店才买到！”
“你看这个，童颜巨乳啊，长得是不是有点像上次饭局里见过的B子？这年头，偶像人设最好卖”
“还有这本，御姐风....”
被小林异常兴奋的模样骇到，光一老半天才将视线从全然陌生的经纪人身上移开，嫌弃异常地把杂志往外推了推，“眼光不行，太丑！”
小林一噎，随即拉出一张苦瓜相，“好歹也从里面选本能看的，我这不是怕你对着男人....x不起来么~”
光一差点没被他怄死，若不是外面化妆师已经开始敲门，恨不得用杂志糊他一脸。
“光一该不会在惦记小林さん给你买的那几本书吧？”
刚斜倚在枕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剥着指甲，口气如同闲谈天气一般寻常。对面的人却如遭重击。
光一发现，除了几次映画相关的讨论尚能心平气和之外，每回与刚交谈，总会不知不觉偏入歧途被狠狠踩到尾巴。他一方面觉得这样很不好，一方面又很是甘之如饴。时间一长，理性高冷的ドS人设就开始破绽百出，自我怀疑更是上升到顶点。
大概光一那副被施了定身术的样子太过滑稽，刚肩膀抖动了许久才止住笑：
“下午我在走道上撞到了小林さん，那么口齿伶俐的人，难得说话都会结巴。再瞄一眼他怀里那堆书露出来的书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还没等光一松一口气，那双要命的大眼又斜挑上来，扇子一样的浓密睫毛眨动速度很慢，却将两人周身的空气搅得一片混沌：
“靠那堆破纸还不如靠我~”
还没等光一嚼透其中含义，staff们已经各就各位重新进入备战状态。刚也迅速闭上眼睛侧身躺好，表情乖巧无比。
顶着心头的怪异，光一缓缓滑入被褥，深吸一口气准备排除杂念重新来过。目光堪堪落在刚恬静的睡颜上，脚背处却传来一阵不寻常的触感。等他辨清那是什么，脑子里轰得一声，全身血液都开始急速逆行。
刚的动作极有耐心，脚掌顺着脚背缓缓朝下，从脚趾间不急不缓地一一掠过，再徐徐上收时，两条不甚光滑的小腿就顺势叠在一处。明明一切发生在铅块般凝重的黑暗里，三下两下动作拱出的野火却将盘踞在心头的几丝清明吞噬到影子都快不见。
光一并不是未经人事的纯白少年，以往次数有限的情事里，他固然也会偶尔放纵在本能的冲动之中，但从头至尾都牢持心神把握住主导权。这极像他平日的处事风格——强势周全，不肯轻易露一点破绽。
所以今日之事分外荒谬，抛开单向的绮思不谈，至少从关系上，两人还是泾渭分明的同事兼竞争者。可光一那些虚弱的警惕先自竖白旗之后，对方这样低浅的撩拨居然就让他乱得一塌糊涂，真真始料未及。
这一下，是被硬推着冲到了十字路口，明明前方绿灯大亮，可仅剩的骄傲却不允许光一顺水推舟地迈过去。像是感受到光一的犹豫，刚瘪了下嘴角，微微往光一的方向再挪近了点。从监视器上看，是再自然不过的下意识调整。只有光一知道，棉被下两人已经膝盖相抵，一股酥麻感，从肌肤贴合的部分，触电似地瞬间游走了全身。
他顿时放弃了抵抗。
拱手交出主动权，任凭眼中欲色渐起。
既然这一仗已经输得一塌糊涂，干脆让自己诚实些、畅快些。
光一不再试图压抑心中的躁动，舌尖轻抵下唇，将干燥的皮肤一一收服的同时，小腿一个巧劲，将刚还在作妖的双脚牢牢钳制住。
刚对他反客为主的速度明显估计不足，脚上挣了几下没挣开，眼睛虽还闭着，嘴却微不可见地撅了起来。这无异于在干柴上又添了把火。
光一忽然想起他们在后面还有一场天雷地火的吻戏，眸光立刻不自觉的落在对面形状暧昧的唇上，口中发干、眼神一阵沉浮。
依照台本所写，少年凌此时下身已微有所感，忍不住自己伸手去抚弄。然而现实却比台本还要糟上一万倍，某处传来的胀痛感清楚地提醒着光一临界线已经近在咫尺。
正不知该如何收场时，中岛及时喊了cut。大灯亮起，两人还在沉默角力的双足立刻不着痕迹地分开。
光一没有勇气即刻去与监督check方才的影像，只缩在墙边捧着staff递来的红茶啜饮个不停。中岛只当他用神过度也不勉强，笑吟吟地拉着监制讨论起剪辑的思路。往常这个时候，刚都会竖起耳朵听得比场记还要认真三分，今天却一反常态垂着眼帘呆坐在床沿。
等一杯热红茶下肚，体内的喧嚣骚动压散去大半，光一终于记起，刚该给自己一个交代。
在众人忙着收拾器材无暇注意他们的当口，两人的眼神已经交换了几个来回。
在光一愈来愈犀利的视线里，刚头一回露出局促的表情，可也就0.1秒的功夫，又转回之前浅笑晏晏的样子。
“我向来很会带戏，你知道的。”
不错，开机前那些功课中自然不会略过映画旬刊上关于刚的各种interview，与他合作过的演员对这一点无不交口称赞。
可放到当下光一的眼里，一切全然变了味道。
他不受控地想起刚在电影中拍过的几场还算点到为止的亲热戏，一时间怀疑失望嫉妒自嘲冲杂在一块，最后化成一个令人沮丧的猜测：自己不见得就是特别的。
这个时候尤其想表现镇定，可语气终究还是露了马脚：
“看来受益良多的不止我一个啊~”
话一出口，光一便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因为刚的脸一寸一寸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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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并不是为了下章开虐，只是想给51一个反撩的机会。
前四章都是24在撩，我都替他累得慌........
忽然发现我为什么这么傻，就不能等到721更，这样就可以冒充贺文了Orzzzzz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