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以奇:我要找什么样的?就只找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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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清闲的时候柯以奇喜欢去隔壁西洋画组遛弯。
不为别的,纯粹就是想换换身上的气味。
本来在古书堆里呆的时间长,就会有种自己是出土文物的错觉。对桌的老陈还特爱泡黑茶,超浓的那类,于是出土文物觉得自己快发霉了。
隔壁西洋画组的虽然颜料味道也堪称严峻,但好歹混杂的还是咖啡香,让你觉得与资本主义的纸醉金迷不是那么遥远。
柯以奇进门的时候,景翼正逆着光,专心致志地用放大镜研究刚送来的画作。
西洋画组定制工作台时明显未曾考虑到长腿人士的实际需求,为了避免过度腰肌劳损,没少来古籍组借书——垫画用的。
近日不知道他们入手了什么替代物,居然把那些不值钱的影印本统统还了回来。柯以奇凑近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Bang & Olufsen最新款的顶级音箱两套,端端正正摆在四个角。
景翼也是鲁昂的毕业生,正儿八经的学弟,柯以奇和他讲话从来不绕弯弯道道,他知道虽然这位学弟不是缺钱的主,却也没有挥金如土的坏毛病。
柯以奇心疼地瞄了眼已经开始积灰的音箱,
“什么时候买的?”
景翼连头都没抬,“朋友送的。”
朋友?有仇的朋友吧。
当天低气压的还不止景翼一个人,近午餐时间去前台取快递,万年挂着春风般甜美笑容的Angela女士居然一脸哀怨地对着化妆镜,顾盼自怜。
柯以奇刚扭头想走就被叫住了。
“柯二少,你老实回答我,我长得很轻浮么?”
这什么鬼问题。
柯以奇不认为自己有老娘舅般舌灿莲花的口才,可以与进入战斗状态的女青年火拼三百回合。
于是他回答得特别干脆利落:“尊敬的女士,请相信我,整座楼都找不出比你更端庄的了。”
这句话绝对是肺腑之言,自从在地下车库见识到Angela三拳两腿把对她动手动脚的男人搁翻在地的场面后,他就下决心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对这位前台女王和蔼。
“那为什么追求我的男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Angela女士年方二十四,据说与Johnny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生平志向是成为一名IP剧作家,来嘉宁上班只为追求灵感体验生活。
全公司的人都收到过她发来的lofter地址,不,准确的说是脑洞集中营小图钉。柯以奇很虔诚地拜读过几篇,按奇葩程度奉送上小红心小蓝手,并尽力在工作上给予Angela女士春天般的温暖,以防她一个想不开真的离职从笔,为我国本就惨不忍睹的IP剧市场添霜加雪。
柯以奇想起最近一周来前台频频出现的鲜花水果小礼物。
还以为Angela女士要被哪路神仙收了呢。。。
“每次来献殷勤,都要在我面前转他那把宝马的钥匙,册那,全上海就他一个人开得起宝马啊?”
柯以奇吸吸鼻子,为同胞在心里点了一排蜡烛。他其实不反感男人用金钱财势打动女人,但前提是对方身处于会为这些打动的阶层。
“亲爱的女士,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拒绝他的么?”
Angela粲然一笑,将手边的定制手袋一倒,一堆豪车钥匙倾泻而下:凌志保时捷宾利奔驰迈巴赫,金光灿灿,远比预料的有杀伤力。
柯以奇终于明白lofter小黄文里那些弹指间让王氏集团灰飞烟灭的男主原型是谁了,感情眼前这位渴望真爱的小姐心里,住着一位霸道总裁。
为了世界和平,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让Angela女士对爱情依然保有希翼。
“相信我,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哎哟,柯二少也没放弃探寻光明么?”
“必须的,上下求索中~”
一语成谶,当晚就有人递来了寻找光明的火把。
柯妈妈亲自出马,为他安排了一场相亲。地点还十分微妙——新华书店里的咖啡屋。
柯以奇回电过去想问问人家姑娘的家庭背景,刚讲了个开头电话那边就传来柯老爷子的咆哮声:
“又不是拍卖人口,问那么多干嘛,难道我们做父母的还会坑你!”
无奈之下只能再拨柯总电话,接电话的是秘书小姐:
“柯总在开会,他让我转告您,如果怕不好意思,他可以安排新华书店清场。”
“。。。。。。”
最后还是找的龙霄明,从超跑俱乐部里拐来的小弟,亲叔叔是公安系统的当权派,查个人信息还不小菜一碟。
半小时后姑娘的背景就打听清楚了,原来是政法那条线的人家,怪不得老头子那么中意。对方没有约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专柜前见,已经十分客气了。
龙霄明在电话那头明显笑得幸灾乐祸:“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柯以奇揉揉额头:“我妈找的人家,无论如何也得露个脸。”
其实从策略婚姻的角度,相亲十分符合柯以奇的行事风格:信息透明,兼顾效率与公平。但作为终身投资,婚姻并不在柯以奇的必选项目之内——爱与责任的沉没成本太高了。
大概沉默的时间有些久,龙霄明开始没话找话:
“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柯以奇眼前立刻浮现起这位英俊的朋友挥舞黑卡的样子。
不过肯定不会像51层甩宝马车钥匙的那个傻蛋那么令人讨厌,毕竟长的好,做什么都可以原谅。
“霄明,难得见你那么热心地管别人闲事。”
“你能算别人?”
柯以奇挑眉,隐约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对方已经献宝似的炫耀开了:
“别看景翼平常对我淡淡的,我送他东西,还不照单全收。”
柯以奇脑中立刻浮现出油画下四个灰头土脸的Bang & Olufsen音箱,BGM是几十万人民币落在黄浦江中的寂静。
呵呵。
改革的大潮汹涌澎湃了几十载,唯有新华书店还高贵冷艳地保留着朴素的姿态。
但这股陈旧的味道令已过而立之年的人们特别有安全感,尽管被社会教做人很多年,只要迈入这里,依然能联想起少不经事时许多特别正能量的词汇,譬如知识、譬如力量、譬如希望。
柯以奇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他还是口袋里揣了三十块钱巨款的小屁孩,买完教参后对着一整排机械原理流口水。
现在的孩子....扭头看到身边玄幻小说柜前坐得歪七扭八的小祖宗们,柯以奇真不知该说他们幸运抑或不幸。
文史类书籍被排在二楼最西背阴的角落,阴恻恻地摆满了两大柜子,另有一半与小语种挤在一起,很有难兄难弟的味道。
随便瞄了眼,发现书居然挺新。尤其柜子最上一层,没有见到被印滥了的通史系列,而是今年中华书局才修注过的《清平山堂话本》。
柯以奇抬手看表,很好,还有四十多分钟,当下也不嫌累的慌,蹭蹭蹭爬上三阶的取书梯杵成旗杆状翻起书来。
不知过了多久,营业员阿姨不甚友善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这位先生,我们二楼西侧总共只有一个取书梯,您要是用完了能不能让给别人?”
柯以奇赶紧放下书低头,不偏不倚正好与一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嚯,好大的眼睛。
两人就这么不错眼地对视了好一会,直到营业员阿姨不耐烦的咳嗽声响起,柯以奇才慌慌张张地把书插回去打算从梯子上下来。
“麻烦帮我拿下最上面那排右起第三本书,谢谢。”
声音和软好听,连带书店冷冰冰的白炽灯光线都温柔了几分。
柯以奇取下书递给大眼睛先生,对方友好地露出两颗小虎牙朝他点点头。
出于礼尚往来,他也冲人咧了咧嘴。
后来小楚老师不止一次的嘲讽过他,知不知道当初笑得有多智障。
柯以奇数次面瘫装死无果之后,终于大着胆子反抗了一回——仗着手劲腿力一个翻身把喋喋不休的人压在沙发上,脸与脸的距离不超过2.4公分。
“欸,那是因为灰扑扑的书店里,你站在那,眼睛老灵老灵的,看起来可好吃了~~”
狐狸恬不知耻地摇起了尾巴。
身下的人已经被压得半边身子没了力气,只好暂时举手投降:
“行行行,柯二少目光如炬。”反正都被你吃干抹尽了,服个软没什么。
但是已经被撩起兴头的人并不打算喊停,脸埋下去,对准白嫩的脖颈好一顿蹂躏。
楚佑希死命推他,大夏天的,脖子被啃成这样怎么和学生解释。被蚊子咬这个借口已经用烂了。再说,谁家的蚊子光啃脖子,周黑鸭家脑残粉?
费了好大劲才把毛绒绒的大脑袋推到安全距离之外,“还有完没完!”
柯以奇十分委屈:“我饿了。”
“饿了冰箱里有披萨三明治水饺汤团小丸子.....”
“可我只想吃你。”嘴里还在油腔滑调,表情却慢慢收敛回正经的样子。
两人相互凝视,似乎又穿越回那个遥远的冬日午后。新华书店冷清的屋角,相距三阶高、一米远。
楚佑希垂下睫毛,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
柯以奇再次俯身下去。
只有你。
晃到书店一楼咖啡座时,离约定时间还有一刻钟。
说是咖啡座,布置得和老干部休息区似的,空气中飘荡的咖啡味也透着诡异。
柯二少的鼻子有多刁,闻一闻就知道这里的咖啡估计就涮锅水的level。
还没来得拿起menu仔细研究,手机就在兜里大张旗鼓地震动开了。
柯妈妈从后方带来党的亲切问候:路上堵么?地儿好找么?人姑娘到了么?现金带够没?小崽子别嫌弃我烦,当年你爸和我谈对象的时候上面馆都能忘带钱包,最后还是我付的钱。多丢人!这事能数落他一辈子!
柯妈妈作为可以团结的力量,一直受到小儿子的礼遇。这回也不例外。
虽然心里快爆炸了,柯以奇还是好声好气地回答了所有问题。
“妈,什么年代了,现在上海还有只收现金的地方么?你放心!”街头馄饨摊都挂两张二维码,一张支付宝一张微信,绝不怕您忘带钱包。
身边传来一声轻微的笑,柯以奇夹住手机扭头找声音来源,却发现不远处的收银台前大眼睛先生正在结账,笑意还来不及从嘴角撤回去。
这是全都听到了吧......
柯以奇恨不得找个地洞跳下去。
有了这一出,后面的相亲自然兴趣缺缺。
姑娘典型的南方富养家庭出身,面目清秀,知书达理。
就是太知书达理了,怯生生的,令老司机萌生罪恶的感觉。
这没法当对象处啊,当女儿还差不多。搁大清朝还没有亡的时候,这年龄差,叫声爹一点问题都没有。
才从书店出来,柯妈妈的电话又到了。掐点之准,令柯以奇都要怀疑是不是在他身边安插了特务。
“感觉怎么样?”
“额......不大合适......”
“具体哪里不满意了?”电话那头不依不饶,非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柯以奇按了下太阳穴,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长得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吧?”
“啊?照片我看过啊,瓜子脸,丹凤眼,挺漂亮的。”
“您觉得漂亮,我不觉得。”
“那你要找什么样的?今天必须得给我说清楚了!”
柯妈妈一犯轴,连柯总都要退避三舍。
柯以奇深吸一口气,几任女朋友的脸在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最后却莫名奇妙地定格在方才的大眼睛先生身上。他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嘴里已经无意识地说出来了:
“圆脸、大眼睛、三角嘴。就这样。”
啊?柯妈妈将要素们一组合,除了微信最新上的大黄脸表情包根本想不出其他。
“你要找这样的?”
柯以奇烦不胜烦,猛地拔高音量:
“对,其他都不要,就只找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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